文／范立達（本會理事）
希臘神話一直是奇幻文學中難被忽視的一座堡壘。這其中，源自於荷馬史詩《奧德賽》的衍生故事，更是難以數計。最近，有一部小說《女巫瑟西》被譯成中文版，作者瑪德琳．米勒（Madeline Miller）以全新的想像，重新詮釋並塑造《奧德賽》中原本渺小的角色瑟西的形象，讓這個在史詩中微不足道的身影，突然具體而有了強大的生命力。作者以女性主義的角度切入，以完全不同的視角為我們提供一個全新的故事情節，是非常有意思的一本書。
瑟西是掌管太陽的泰坦神海利歐斯的女兒，但她只是眾神中神力最低的寧芙，除了擁有長生不老的美貌外，沒有其他神力。小時候，她聽說另一位泰坦神普羅米修斯為了人類，而從天庭盗火，被宙斯下令懲罰，在眾神都不敢置喙之際，瑟西卻偷偷探望他，並由此受到啟發，開啟了她對於人類的關注與好奇。
後來，她愛上了一個凡人，為了與他廝守，不惜做出違抗命運的舉動，但在發現意中人移情別戀後，憤怒的瑟西將他製造成一個怪物，並因此觸怒宙斯，被流放至愛以亞島，不得離開。
但她後來才知道，眾神並不慈悲，眾神並不聞聲救苦。希臘諸神往往製造大量的災難，讓地上的凡人心生恐懼，進而哀求諸神解救，一旦祈禱獲得回應，諸神便可獲得大量的供奉。換言之，神不愛人，神只是利用人類的恐懼之心，增加自己的利益。而她之所以被流放，並不是因為她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天條，而是因為她在盛怒之下意外開啟了未知的能力。原來，她雖無神力，但能掌握巫術，並調製各種藥草，她的巫術和藥草讓眾神感受威脅，所以才被宙斯藉故將她流放。
在愛以亞島多年之後，瑟西遇到被颶風吹來的希臘英雄奧德修斯，兩人相愛，但瑟西不忍將他永遠據為己有，終於目送讓他和眾水手們一起返回故鄉。奧德修斯離去後，瑟西生下一子，然而孩子的命運受到詛咒，女神黛安娜必須取其性命，瑟西為了保護孩子，以巫術禁錮整座愛以亞島，可是孩子長大後卻執意要出海探險。瑟西在掙扎中終於忍痛放手。
孩子的離去讓預言成真，奧德修斯果然死在孩子面前。但奧德修斯的元配潘泥洛普並不因此而埋怨，反而在孩子的帶領下，來到了愛以亞島。
兩個都愛上奧德修斯的女人乍然相見，卻沒有引發意料中的爭執與嫉妒，相反的，她們都從彼此身上更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男人會愛上另一個女人。潘泥洛普跟著瑟西學習如何在島上營生，並逐漸領悟藥草的煉製方式，成為第二代女巫，而已經活了數千年的瑟西，又再次愛上了凡人，而她為了要與愛人白首，甘心放棄自己永生不死的神力，寧願像凡人一樣渡過有限的生命。
這樣的故事結構，基底仍是原始的希臘神話，但在改作後，瑟西的角色有了全新的意義。如果說這是所謂的「二創」，不得不說，作者瑪德琳．米勒的二創功力果然不同凡響，她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新的想像，讓古老的希臘神話變得更豐富。
長期以來，希臘神話最被詬病之處即是故事中處處充滿了男性沙文主義。希臘男性諸神的動輒暴怒，又處處留情、恣意濫交、將女性視為玩物；女性眾神的善妒、心機算計與報復，種種元素雖然將神話故事打造得曲折離奇又動人，可是終究過於偏於男性視角，難以看到女性在這段故事中的具體身影。
瑟西只是希臘神話中最不起眼的角色之一，但作者獨獨鐘情於她，並將她從原本的位置抽出，並賦予大量的想像，終於讓這個角色變得鮮明無比，且讓人對她一生的經歷與選擇低迴不已。
不得不說，作者對希臘神話的鑽研極深，所以才能從中提煉出這部精彩的小說。而作者透過此書顛覆了眾神的形象，重新詮釋了女性的角色，讓我們更明白，縱然只是一個渺小人物，背後都有巨大的人生故事。人生或許不一定順遂，但在遭逢各種醜化、厭棄、嘲諷打擊之後，只有愛，才能支撐完整的一生。而愛，不是獨佔，有時是放手；不是恆久，而是共同廝守的那段時光。
書名：女巫瑟西
作者： 瑪德琳．米勒（Madeline Miller）
譯者： 章晉唯
出版社：寂寞
出版日期：2022/08/01
